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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贵在行胸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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未竟之篇,三快活也。干金买一舟,舟中置鼓吹一部,妓妾数人,游闲数人,泛家浮宅,不知老之将至,四快活也。然人生受用至此,不及十年,家资田产荡尽矣。然后一身狼狈,朝不谋夕,托钵歌妓之院,分餐孤老之盘,往来乡亲,恬不知耻,五快活也。”

    前四种快活,气象已属不凡,谁知他笔锋一转,说享尽人生快乐以后,一败涂地,沦为乞丐,又是一种快乐!中郎文中多这类飞来之笔,出其不意,又顺理成章。世人常把善终视作幸福的标志,其实经不起推敲。若从人生终结看,善不善终都是死,都无幸福可言。若从人生过程看,一个人只要痛快淋漓地生活过,不管善不善终,都称得上幸福了。对于一个洋溢着生命热情的人来说,幸福就在于最大限度地穷尽人生的各种可能性,其中也包括困境和逆境。极而言之,乐极生悲不足悲,最可悲的是从来不曾乐过,一辈子稳稳当当,也平平淡淡,那才是白活了一场。

    中郎自己是个充满生命热情的人,他做什么事都兴致勃勃,好像不要命似的。爱山水,便说落雁峰“可值百死”。爱朋友,便叹“以友为性命”。他知道”世上希有事,未有不以死得者”,值得要死要活一番。读书读到会心处,便”灯影下读复叫,叫复读,僮仆睡者皆惊起”,真是忘乎所以。他爱女人,坦陈有“青娥之癖”。他甚至发起懒来也上瘾,名之“癞癖”。

    关于癖,他说过一句极中肯的话:“余观世上语言无味面目可憎 之人,皆无癖之入耳。若真有所癖,将沉湎酣溺,性命死生以之,何 暇及钱奴宦贾之事。“有癖之人,哪怕有的是怪癖恶癖,终归还保留 着一种自己的真兴趣真热情,比起那班名利俗物来更是一个活人。

    当然,所谓癖是真正着迷,全心全意,死活不顾。譬如巴尔扎克小说里的于洛男爵,爱女色爱到财色名誉地位性命都可以不要,到头来穷困潦倒,却依然心满意足,这才配称好色,那些只揩油不肯作半点牺牲的偷香窃玉之辈是不够格的。

    四

    一面彻悟人生的实质,一面满怀生命的热情,两者的结合形成了袁中郎的人生观。他自己把这种人生观与儒家的谐世、道家的玩世、佛家的出世并列为四,称作适世。若加比较,儒家是完全人世,佛家是完全出世,中郎的适世似与道家的玩世相接近,都在人世出世之间。区别在于,玩世是人世者的出世法,怀着生命的忧患意识逍遥世外,适世是出世者的人世法,怀着大化的超脱心境享受人生。用中郎自己的话说,他是想学”凡间仙,世中佛,无律度的孔子”。

    明末知识分子学佛参禅成风,中郎是不以为然的。他“自知魔重”,“出则为湖魔,入则为诗魔,遇佳友则为谈魔”,舍不得人生如许乐趣,绝不肯出世。况且人只要生命犹存,真正出世是不可能的。

    佛祖和达摩舍太子位出家,中朗认为是没有参透生死之理的表现。

    他批评道:“当时便在家何妨,何必掉头不顾,为此偏枯不可训之事?似亦不圆之甚矣。”人活世上,如空中鸟迹,去留两可,无须拘泥区区行藏的所在。若说出家是为了离生死,你总还带着这个血肉之躯,仍是跳不出生死之网。若说已经看破生死,那就不必出家,在网中即可作自由跳跃。死是每种人生哲学不可回避的根本问题。中郎认为,儒道释三家,至少就其门徒的行为看,对死都不甚了悟。儒生“以立言为不死,是故著书垂训”,道士“以留形为不死,是故锻金炼气”,释子“以寂灭为不死,是故耽心禅观”,他们都企求某种方式的不死。而事实上,“茫茫众生,谁不有死,坠地之时,死案已立。”不死是不可能的。

    那么,依中郎之见,如何才算了悟生死呢?说来也简单,就是要正视生之必死的事实,放下不死的幻想。他比较赞赏孔子的话:“朝闻道,夕死可矣。”一个人只要说明了人生的道理,好好地活过一场,也就死而无憾了。既然死是必然的,何时死,缘何死,便完全不必在意。他曾患呕血之病,担心必死,便给自己讲了这么一个故事:

    有人在家里藏一笔钱,怕贼偷走,整日提心吊胆,频频查看。有一天携带着远行,回来发现,钱已不知丢失在途中何处了。自己总担心死于呕血,而其实迟早要生个什么病死去,岂不和此人一样可笑?这么一想,就宽心了。

    总之,依照自己的真性情痛快地活,又抱着宿命的态度坦然地死,这大约便是中郎的生死现。

    未免太简单了一些!然而,还能怎么样呢?我自己不是一直试图对死进行深入思考,而结论也仅是除了平静接受,别无更好的法子?

    许多文人,对于人生问题作过无穷的探讨,研究过各种复杂的理论,在兜了偌大圈子以后,往往回到一些十分平易质实的道理上。对于这些道理,许多文化不高的村民野夫早已了然于胸。不过,倘真能这样,也许就对了。罗近溪说:“圣人者,常人而肯安心者也。”中郎赞“此语抉圣学之髓”,实不为过誉。我们都是有生有死的常人,倘若我们肯安心做这样的常人,顺乎天性之自然,坦然于生死,我们也就算得上是圣人了。只怕这个境界并不容易达到呢。

    【百家在线】

    有记者问周国平:“当前书界存在的一个普遍现象是,不少作者和出版社视‘市场为王’,甚至‘看市场需要’去策划选题。对此您有何评论?”

    周国平说:“迄今为止,我没有为市场写过一本书。不过,我没有洁癖。写什么,怎么写,绝对要由我自己做主,在我的写作之国中,我是不容置疑的王。写出以后,我就衷心欢迎市场来为我服务,做我的能干的大臣。我真心感激市场经济,我不是为市场写作的,但是,市场的奇妙之处就在于,它给一个不是为它写作的人也提供了机会。至于出版社按照市场需要策划选题,我认为应当区别看待。这样策划出来的,有一些是好的选题,比如翻译国外正在走红而又确实有质量的书,既有益于国内读者的心智,又有经济效益,有什么不好?然而,不可否认,也生产出了大量垃圾,包括畅销的垃圾,这的确是当前图书市场的大问题,受害者是文化素质较低的人群,把他们的阅读引导到和维持在一个低水平上,而正是他们本来最需要通过阅读来提高其素质。这个问题的解决相当困难,需要社会各方面的综合努力,出版界当然也有其不可推卸的责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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